有些后悔没和我的房间合一张影。明天要搬去硅谷了,今天晚上会是在学校宿舍的最后一夜了。搬家是个浩浩荡荡的工程,前两天就急着清理了两个箱子和两侧的床头柜,少量多次的把他们偷偷扔到了垃圾堆,怕扔家具被发现然后罚款。
只是清理到一半,才想起来,真的要离开啦。分离是件后知后觉的事情,每个当下都有当下的忙碌,直到日历翻到了预定的那天,才突然认识到,是真的,要离开了。
这个房间是我最大的安全感。从小到大,初中到外地上学,后来住在舅舅家,大学又是六人一间的宿舍,很少有自己独立的空间,因此格外感激学校能提供一间独立的卧室。一个人在美国过的并不轻松,只是呢,有了委屈,起码关上门,我有个地方可以自己一个人哭,哭的小声些,就不用担心室友发现。曾经无数次想过离开的场景,拿到学位之后,自己也会像每个暑假楼下那些同学一样,租个大大的面包车搬家,大包小包,回首是对这段旅途的感叹。从来没想到,要走了,却并没有学位。从来没想过,要走了,走的是这样委屈。
老友记里有一集讲的是Rose刚离婚的时候,不管是什么东西,什么场景,都能想到前妻。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四年,真要一件件家具扔掉的时候,我也是满满的回忆,还记得我的床垫是在宜家300刀买的,床是在Amazon上两百来刀买的,显示器买的时候Amazon送丢了一次,晚了一周多才到货。想起来右边的床头柜是我从UTC的Target买的,十刀吧,当时不知道怎么坐校车,校车暑假也没开,我也没有车,一个人顶着大太阳,走了二三十分钟,把它拎回了家。另一对大箱子是在二手群里,十刀一个,十五刀两个买的,因为质量太差,我又在塑料箱子顶上放了太多重物,导致它很难打开或者合上,直到要扔的时候,才在它里面翻出来三瓶不同的过敏药,那些过敏又难买到药的夜晚,也真是白白受的委屈。
还记得来的那天是9月多,机票只要1800人民币,在LAX租车时意外发现有皮卡,一路上开着大大的皮卡,我的车比别人都高,一路紧赶慢赶,在下午四点多在公寓中心领到了钥匙,找地方的时候还向一位印度女生问的路,她说,office就在前面。还记得当时跟着同学,又急忙去宜家买家具,没有床,甚至没有床垫,后来在仓库里发现有个落单的床垫,跟着宝贝一样赶紧放到购物车上,回来的时候扔到皮卡后面,第一天晚上总算有了个床垫能睡。
有时候,宝贝变成破烂,也只需要一瞬间。同一张床垫,我小心的买了隔水套,到现在依然状况良好。只是呢,现在它成了破烂,送给同学,都没有人要的。也许再过两个月新生来的时候,能150刀的价钱卖出去,但是包括我在内,没有人想费这个劲了。而我,依然深深的沉浸在phd quit的失败情绪里,突然有一天,收到一封邮件,然后我,也成为了没有人要的破烂。而我能做的,也就是反反复复,絮絮叨叨的,祥林嫂一样的讲这些情绪,我自以为是讲给想听的人,我深深信任的人,只是又被人说是矫情。是矫情啊,拿着那么高的工资,还在为一年以前学校的事情委屈。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,我没有钱和精力去起诉,去讨回我想要的公道,甚至我连去投诉的力气也没有,我只能被生活裹挟着,去往未知的方向。是矫情啊,可我也就有本事絮絮叨叨了,世界上很多人不愿意听我讲那些有的没的,我也就忍住不讲,只是罗哩罗嗦的说说话,又能伤害的了谁呢。于是,在被评价矫情的那一瞬间,我知道,我也成为了破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