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晚上加班的时候,拿了几张A4纸画图,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场面试。那次面试就是让我拿笔在纸上写代码,画流程图,同样是A4纸。那次面试挂的十分迅速,其中一个小细节是,我写满了半张纸之后,努力找地方接着写,面试官拦住了我,拿出来一张新纸让我写,这样更清楚一些,只是我当时还有些不适应,不太舍得这么浪费的用纸。
不舍得的背后,是另一段往事,我小学时候的美术课老师是个老爷爷,他教我们简笔画的时候,会嘀咕他上学的时候,全家都没有几张白纸,就在报纸和草纸上画画,甚至要画个两三遍,把纸图的差不多全黑了才会换新纸。老爷爷边在黑板上画简笔画,边和我们说,现在条件好了,我们要珍惜。从很小的时候,我就觉得浪费纸张是很大的罪过。再后来关于纸张的记忆,是考GRE的时候,我用了半张纸就举手要换新纸,监考老师过来翻了一下,说,你这还有一半能用呢,背面也可以用。我心里骂娘,老子考试费交了一千多块呢,几张纸都舍不得给我用。
晚上加班,午夜梦回,心想着如果那场面试我能更从容,如果前一天晚上睡的更好,而不是因为窗帘漏光早早醒来,如果我的英语更熟练,如果我的思路更清晰,我是不是也能找到一份欧洲的工作,会不会和当时在英国的女朋友在一起更久,会不会像欧洲的那几对,在阿姆斯特丹买小房子,成家,养狗。只是面挂了,就是面挂了。如果以网文《夜的命名术》的世界观来说,情绪悲愤到极点,普通人会觉醒成超凡者,拥有超能力的话,我当时的想留下的心情之强烈,也能让我成为超人吧。只是,真实的世界就是这样无情而冰冷。
只是回忆起来,又感觉自己寒酸的可笑。当时面试的岗位,一天的工资就够我买好多箱纸了,但还是在那一瞬间,要换新纸的时候,感觉到不适应。又觉得自己是囚徒,虽然在阿姆斯特丹面试,心里住的依然是那个内地落后地区的小学生。
说完纸的事情,说说笔。来美国之后,有段时间手写的东西比较多,有一天突然想买钢笔,打开Amazon一看,发现派克的基本款钢笔,也就二十多刀。我高中的时候很羡慕某位同学,家里有人送了派克的钢笔,就拿给他用了。当时一枝钢笔要二三百人民币,对我来说是一种罪过的奢侈。那位同学后来考上了清华,读完了博士,娶了高中的女同学,从事人工智能的研发,走上了人生巅峰。可是那枝钢笔,以及他用的难看的黑色墨水,一直给我很深的印象。现在在美国,发现这枝钢笔,真的就是一顿午饭的价格,甚至我吃麻辣烫的时候要是点多了,一碗能收我四十多刀。后来我在打折的时候,买了金尖的派克Sonnet系列的一枝笔,Sonnet的中文意思是十四行诗,很美的名字,只可惜这枝笔是派克收购的一个法国品牌出的,用起来感觉一般。再后来,去夏威夷玩的时候,在密苏里号战列舰上,看到了麦克阿瑟用来签日本投降协议书的派克钢笔的复制品。派克世纪大红系列,只是我到现在也没试过。那份投降协议的历史意义不可复制,奥运会每四年一次,诺贝尔奖年年有,世界大战可就停过那么两回。嚣张的麦克阿瑟用了七枝钢笔签名,一枝笔签一两个字母,也不知道日本人当时心里是怎么骂他的。七枝世纪大红,要多贵呢。
我生长的环境多少有些贫瘠,而这些贫瘠,这么多年过去了,依然深深的在我心里,时不时冒出头来。从小就被教育吃饭要吃干净,家里经常会催我喝汤,他们好去洗碗,可是他们从来不管我撑不撑,经常喝下去以后胃撑的难受,但之后依然会被指责,就差这么两口了你怎么不吃干净。我多想回到过去,告诉那时候的自己,说,就差这么两口,我就不吃干净。
深夜怨念,想起来这些事情,感觉都需要敲敲木鱼消消怨气,只是,这么多年过去了,那些能听我胡言乱语的人儿呀,也离开了我。只是再想一想,何必如此苦大仇深,分开就分开了,分开了,我生命里非常沉重的一段时光,一些记忆,也就离开了。希望自己能豁达一些,不再因为几张纸,几口饭而难过,毕竟,从明天睡醒开始,我就要接着吃饱喝好。